原型-立面出版

阿道夫 · 路斯:《我在米歇尔广场的建筑》| 西学东渐

本文翻译了Adolf Loos的文章《Building on Michaelerplatz》,为读者们展示了路斯在创作The Looshaus的艰辛过程和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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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雍恩
作者:许立瑶
原文已被九樟学社推荐并收录
本文翻译了 Adolf Loos 的文章《Building on Michaelerplatz》,为读者们展示了路斯在创作 The Looshaus 的艰辛过程和心路历程。即使是路斯这般的建筑大师依然会面临与业主、与政府部门的交涉等多方问题。这是一篇难得的展现建筑师真正创作经历的好文。
本文约 1 万字,预计阅读时间 25 分钟,建议收藏阅览。
正文
当 Goldman & Salatsch 男装公司决定在一片土地上建立一个新建筑时,他们邀请了八位建筑师参与该设计竞赛。而我是那第九位建筑师。我是唯一一位拒绝参赛的人。我很清楚竞赛机制是一种会吞噬掉现代建筑的危险事物。我知道最好的建筑师永远不会获奖,最终实施的方案只不过是在当前最好看的方案(之后是否依旧则不得而知)。竞赛在女士们的发型和帽子样式方面是合适的,虽然很明显五年之后一场不同的潮流会席卷而来。这种情况同样也会发生在建筑竞赛上,但是(对于建筑而言)到了五年之后就已经太晚了。这就意味着一位仅仅走在时代之前五年的建筑师并不能赢得竞赛。
所以我对 Goldman & Salatsch 甲方说,“我只接受委托。让我们先在某些问题上达成共识。” 然后我列出了如下几条:
「1」. 我们(指甲方)委托 Adolf Loos 先生为煤市场(Kohlmarkt)和绅士街(Herrengasse)的夹角处的建筑设计方案。
「2」. 如果其他人可以设计出一个比 Adolf Loos 更好的地面层平面,他(指 Loos)将从这次委托中退出。
「3」. 地面层平面的决定权属于我们(指甲方);建筑立面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合约的要点很明确。目前如果我知道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我总会拒绝委托。我知道客户们都是十分智慧和有商业头脑的,而我也很高兴能接受他们对于好坏的判断。他们必须知道他们的商业需求。他们必须知道哪一种地面层平面是经济的,哪一种有助于商业运营,而哪一种会阻碍商业运营。照明设计是可以被解释清楚的,而立面设计则难以解释。只有一个人完全清楚立面设计将会带来的影响——就是那个构思立面的人。绘图或模型都不能展示立面真实形象的哪怕一点点想法。我知道维也纳的业主们并不会像维也纳的设计师们那样对于建筑立面缺乏品味。如果客户们对于这种影响有预见性的话,近些年的所有可怕的立面造型就不会被建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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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约签订之后我开始着手工作。
在这里我必须感谢甲方之一的 Herr Leopold Goldman 先生在地面层平面设计方面的巨大贡献。感谢他的合作,感谢他的优秀的想法,感谢他的商业知识,这些在一起形成了真正的创新,而这也促成了一个好的地面层平面的诞生。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他表示感谢。他十分坚定地支持我,当整个维也纳看上去都在攻击我的这座建筑,当人们说着 “我们维也纳需要好的品味,而不是 Loos 这种品味” 的时候。
比较其他建筑师的方案与我的方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虽然中央供暖已经确保不会有问题,他们这些建筑师还是不约而同地采用了同以前一样厚的内墙,而这么做的唯一的原因是设计里有烟囱。地面层平面设计都在二维展开,没有高度变化的设计,而我以为一个建筑师应当在一个三维空间中展开设计。一个水房不需要同宽敞的会客厅一样高。让每一个房间都有它所需要的合适的高度,而不要给得更多,这意味着建筑可以更加集约。第二点,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是所有的建筑师都将主楼层——一个在地面层之上的作为商店空间使用的楼层,这也是客户所希望的,做成最低的一层。不过却是最糟糕的做法。在维也纳,建筑的主楼层在三层的位置,这一层将成为最高层。如果 18 世纪的某个人要求这一时代的最伟大的建筑师之一让紧挨着地面层之上的一层作为主楼层,这位建筑师将马上按照要求解决这件事。只有很少的建筑师会坚持将主楼层放在第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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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令人在意的是庭院的数量。建筑规范中很明确地规定了一片区域中多大比例的用地应该被用作庭院空间。很显然一片大的庭院可以给予更多的阳光,小的庭院则不能够。几乎所有其他参与竞赛的建筑师都设立了三到四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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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必须指出原始的建筑红线(在 Herr Goldmund 先生还在负责城市控制性详细规范的时候划定的)已经被向前挪动了,而这会对广场造成损害。
Ohmann 教授,虽然他自己也是房屋控制部门的工作人员,同样拒绝参与这一不公开的竞赛,因为他不喜欢新的红线。在他看来正确的为了广场设立的红线应该与教堂 [1] 相呼应。在控制性详细规范中的想法是一个斜的立面对着 Neumann 的拐角,而项目是依照这个来展开设计的。但是市议会为了减少强制开支,颁布条令要求立面需要向前推进两米。我认为那是个灾难。当然,我的客户会很高兴他们的建筑拥有了更大的空间,尽管如此,我还是去同市规划局的负责人见面并要求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恢复原先的规范中的想法。新红线将会让建筑的前部变得狭窄,而这会使建筑看上去不合乎比例的高,并且抢占了教堂的主导地位。向前挪动建筑红线同时会让主立面的宽度窄了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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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那些建筑师设计的重心都被两个钝角吸引了去,在他们的设计中,角落上的标志性塔楼是奥伦迪商店的一个变体。这样的建筑就好似在用我们常说的俗语 “你来了” 招呼大家,而我却要说,“回去吧,回去吧”。
我单纯地认为,通过将地面层退后以及呈现给维也纳市民如此有价值的街道空间,我有机会获得拯救生活勋章一等奖。
但是其实还有一个应该退后的原因。大家都觉得巨大的平板玻璃是不适合放在这里的。整个广场由霍夫堡宫殿所主导, 霍夫堡宫殿同另一侧的圣米迦勒教堂一起创造了一条特殊的轴线。新建建筑将成为霍夫堡宫殿在另一侧的相对应的建筑。与皇家宫殿十分靠近,以及与教堂相平行,这两点都要求对平板玻璃的入口进行修正。它确实是一家商店,但是是一家专卖店。我对我的客户说,“你们是裁缝,你们的定位在 Rothberger 店与 Frank 店之间。这在建筑中也需要有所体现。Rothberger 店在街道上有橱窗,而在街道上则完全看不到 Frank 店内的情况。你们必须要找到这两种之间的东西。他们赞同我的观点,并且将他们最有价值的空间对于维也纳市民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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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oshaus 在米歇尔广场上的位置,毗邻圣米迦勒教堂和霍夫堡皇宫(注释)
我要求他们暂时不要催促我关于楼上的四层店铺的最终设计细节。我仍然不知道应该使用何种材质,因此我决定去希腊寻找。目前,该项目的建筑师监理已经为上面的四层店铺勾绘了一个简单的立面。我知道我会选择 cipollino 大理石这一材质,不过每一块石块有着不同的花纹,而我首先需要了解我的石头。那就是我需要将上面四层的最终设计往后延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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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 Cipollino 大理石(洋葱石)的原料,这种大理石在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建筑中最早被使用,通常以白绿色为基色,覆以浓厚的绿色波浪形花纹。(注释)
层高的影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当权者们对于我上面几层的设计足够满意,但对于下面几层则觉得有些太朴素了。例如一位城市官员所说的:“地面层和一层二层之间的中楼层的设计,如果是放在工人阶级的聚集区倒是还可以,不过放在市中心就不那么好了。”
对于立面的设计我想说一下。主要柱子有 122cm 宽,80cm 深,窄一些的柱子是 80cm×80cm。这些给予了我关于数学韵律方面的灵感,没有这些就没有建筑。为了让建筑看上去不像是沉重的纪念性建筑,而是那种让裁缝,尤其是高级裁缝有其自己的领域感的亲切建筑,我选择了英式凸窗作为窗户,另外,用小窗格保证室内在凸窗这儿形成一种亲切感。所有这些窗框都是边长为 17.1cm 的正方形,同样符合数学的韵律。当一位小学教师问她的学生们对于路斯的这一建筑会怎样形容时,其中一位学生回答说是数学和奏鸣曲,这让我感到很自豪。这是对于我在矩形画板上彻夜工作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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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些窗户有着两层更深的作用。第一是经济性。虽然 80cm 厚的墙壁的强度已充分表现出来,但窗户向外突出到建筑红线的这一点意味着很少有空间浪费。第二是美学。为了让房间能够更容易被出租出去,面对着 Kohlmarkt 大街的前方的空地的下面几层只有两处开口,两个窗轴。在这上面的几层,我则设计了三扇窗户。三条窗户的竖向中线,与房间的配置是相对应的。而且现在我发现了一个解决方式,这让我很自豪。地面层和一层二层之间的中楼层的窗轴线并没有和它们上部的楼层窗轴线相对应。住宅用楼层和商业用楼层的明显不同,无论是在材质还是在手法上都意图体现出来,而窗轴线的不一致强化了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为了这一大胆的想法找到一个更符合美学的解决方案。
Anton Bruckner 在他的和声课上和他的学生说过一件轶事。“现在我面临一个音乐上的最大的错误。它是这样和这样。我希望你们中没有人犯过这个错误。它真的是最糟糕的事情了。这个错误在整个音乐史上只发生过两次,在贝多芬的协奏曲中,以及我的第二交响乐中。”
在建筑中同理。如果有人能够如我在此所做的那样解决问题,让建筑对于没有专业知识的,无偏见的大众的影响不再是没有美感的(而是更有美学熏陶的价值),那么这个人应当在职业道路上向前发展,并且自己主创设计建筑。凸窗向外伸出的角度小于 45°,并且被划分成相等的方格,将观者的视觉焦点从窗户的轴线上转移到插入的支柱上。这些插入的支柱,有着老威尼斯的特征。这些支柱在列支敦士登的罗绍 [2] 的城市宫殿的花园入口的相似的安排中似乎有着瑰丽的影响。它们同样被用于奥图 · 华格纳所建的市火车站中。然而这些支柱却被指责没有起到承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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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忽略这些指责,因为这些指责是由一位爱扮演艺术史学家角色的非专业人士提出的。但是自从公众的评论开始受到他的影响(毕竟他在评述与静态美学与均衡相关的事物方面是一位合格的专家),我觉得我需要当众给他一次教训。他很愿意从我三十年前在新自由报上刊登的文章中学到些什么。从这篇文章中摘录的完整的句子从他的笔尖流淌出来,人们不断地问我我是否曾经以 Lux[3] 的笔名进行过写作。这位伪专家表达了他的惊讶,关于我作为装饰的反对者之一,作为装饰的反对者,居然犯了使用装饰柱的错误。让我们把事情搞清楚,我建筑中的支柱不是一种装饰,而是一个用来承重的建筑构件,而我其实是为阻止支柱变成装饰构件而斗争。不论建筑是否能被建造起来,如果支柱缺少了,这就是我范围内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本可以将墙面破开把支柱放进去的。保证安全达标也是我的工作。你可以将每两根相隔的立柱从万神庙中移走,而万神庙依旧会保持不倒。居住建筑中的窗扇中挺如果只是为了结构需要的话没有必要如此宽。美学家也许会谴责这一点,但是结构工程师就不会这么做。正如专家所知,即使柱子后来才插入,如果它们被楔入正确的话,它们在几天内即可承重。对于大的支柱也是同理。我们渴望它们的回归。即使力量的计算表明没有支柱依然可以完全保证稳定性,极大强度的木梁必须支撑大的跨度直到大理石柱到达。木梁在巨大的负荷下像蜡烛一样弯曲,下垂 8cm。但是房屋并不是铁路桥,能够在火车行使过的时候向下弯曲而在之后重新回弹。
从结构的角度来看,支柱插入一层二层之间的中楼层大概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地面层楼层需要大的玻璃嵌板,而这些支柱可以帮助分担负荷,并在同时提供一座通向住宅用楼层的桥梁,告诉来访者一层二层之间的中楼层的房间并不是百货商店,而是给上流社会的绅士用的旅行用品商店,这种商店不需要大窗户,这样它们可以与一层商业的亲密氛围保持一致。如此一来,窗户的跨度就不需要很大了。然而因为檐口高度很低,想要找到这种跨度的、符合美学的设计就很难了。檐口的重量被传递到支柱上后再通过横梁被传递到地面楼层的边墩上。为了实现室内的大跨度空间,将这种支柱设置在悬臂之上,将天花板的重量传递到周围墙壁。这一解决方案在所有的国家都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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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完全不存在错误。这种错误的判断是很令人生气的,尤其是出自一位匿名编辑了大量的平面图和分析图的男人的笔下。而其实这位男人以他的实名,同现代生活和艺术相抗衡。
对于那些非专业而希望对这种事情做出评价的人它应当学习一下 Raoul Auernheimer。Raoul Auernheimer 在他的文章《Hauser Tod(建筑之死)》中写道,“无论谁去思考路斯的建筑,至少能感觉到他的建筑绝不会给人一种‘大笑继承人(Laughing Heir)’(注:这里是指那种继承了死者的遗产,但是因与死者只有很远的亲属关系,因此没有个人关系或理由有失去亲人的悲痛感的继承人)的印象。它的现代性显然并不令人愉快,它有一张黑暗而沉闷的外表,而没有一丝微笑。如此不符合原则,大概是因为微笑仅仅是另一种装饰吧。” 他说的很对。这些词语显示了人们对待美的态度有多么的不同。对我而言,比起艺术家的房子里所有那些留着整洁尖头的胡子的对女士献殷勤的男人们 [4],贝多芬不蓄胡的没有一丝微笑的脸庞更加动人。维也纳那些庄严肃穆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是那种,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庄严肃穆气质的建筑。化妆舞会已经够了,这种愚蠢的举动已经够了。我希望在建筑上远离这种轻浮的事情。
而这将我带回到不蓄胡的脸庞上来。Herr Epstein 先生已经提交了这种平滑的立面的方案,而该方案也已经获得许可。
同时,为了显示立面可能的装饰方法,我们还提交了一个有着水平波形图案的方案,一个所谓的 “跑步狗(running dog)”。当屋顶被建造完毕的时候,这栋尚未建完的建筑就引起了维也纳市民的愤慨,这些人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没有圆顶。其中一位在房屋控制部门工作的男士看上去已经丧失理智了,他因为波形图案没有出现在顶层而拿出了 1910 年的强制令,终止了这栋建筑的继续建成。
我只想指出, 几个世纪以来被广泛接受的提交方案和获得审核通过的目的,已经在近些年来被当局误解了。提交这样的立面方案是为了阻止那些庸俗的喜爱卖弄的人的行为。而在建筑师的客户中总会有一些这样的人。我要阻止他们炫耀他们糟糕的品味,就像是禁奢法令是为了遏制排场而诞生的一样。简单的衣着和简单的房屋是每个人先天的权力。没有人应该被迫去过度奢侈。这条法令是明智的,因为旧城并不具有这样的(简单的)美丽。贵族宫殿旁边的普通市民的简单朴实的房屋,烘托了宫殿的美感。一言而众默。然而现在所有人都在大声地喊叫,而没有人能听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平民是不可以在自建的房屋中使用塔楼和圆屋顶的。然而如今,房屋控制已经采取了与其职能相反的一面态度。我们指出这种平滑简单的立面已经获得部门许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们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对簿公堂,我们重新提交了原始的立面方案。该方案在 “中楼层” 高度有一些较低的窗户,因为原始的一层二层之间的 “中楼层” 的高度已经在当权者的坚持下被增高了(这导致窗户和层高相比位置偏低)。增高的原因是他们认为这一 “中楼层” 实际上应该被视为二层而不是一层与二层之间的夹层。然后我们增加了卷帘百叶,让窗户矮了五公分。但是现在这个高度并没有获得批准。一方面有着关于正方形窗户的猛烈抨击,同时另一方面各大媒体报纸非常严肃认真地奉承我在三分窗方面的创新。一位作家发现 “四边形的窗户(quadrangular windows)” 十分反常,这让在维也纳以外的人看了之后十分惊讶,因为直到现在,正四边形的窗户只在 Hicksburg 出现过。
有着三条窗棱的窗户几乎是正方形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所谓的维也纳现代运动对于正方形的滥用已经将这一完美的形状变得声名狼藉,而我指责这种装饰风格。我作为这个错误的没有文化内涵的潮流的主要反对者,却要成为唯一的承担这种痛苦的人,这是十分不愉快的。因为正方形已经丧失其影响力,他们将其丢进垃圾堆里,然后将精力投入到祸害其他形状中去了。我拒绝被这些人的行为所干扰。他们主要的兴趣点是,或者说曾经是,在正方形中似乎有着一些其他的门道。我将窗户用窗格进行分割。如果这样做制造出了一些像是正方形的东西的话,那我要说这并不是我这么做的意图。就好像植物生长成为某个样子,并不是它想或者不想造成的。
但是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在市政厅中发生了。整个事情已经从建筑控制部门手中拿出来交给市议会。老的立面方案以现在的窗户矮了五公分为由被否决了。市议会要求曾是议会成员之一的建筑方面的专家 Herr Schneider 先生说出他们(指我的客户)想要什么,他是一条垂直的连接,将用户的想法传达给高层。被问到他认为这个建筑应当被建成什么样时,议会员 Schneider 先生在空白的纸上随意地画了一个立面。
Goldman & Salatsch 男装公司需要为竣工证书预先准备 40000 克朗。协议中明确写了将考虑竞赛获胜者的设计方案,立面需要在下一个七月前完成,否则政府将用这笔钱自己完成这个项目。
大理石终于在冬天的时候到达了。我亲自在希腊东部的埃维厄岛 的古老采石场挑选的。这个采石场在十年前被英国人重新发现。全世界对于这次发现都十分高兴。人们为了找到这一用于古老柱子的最瑰丽的石头寻找了大半个地球。而我认为维也纳人会很高兴在这儿看到这种材质。但是在看到这种石材之前,他们认为这种材料是人造的。在市议会的会议上,其中一位议员问一位大人物要如何对一个令人厌恶的建筑表示赞赏。这位议员叫 Ryckl,所以我立刻在 Lehmann[5] 上查找这个人。因为我想单独地和他说明清楚这种大理石的优良品质。当我在 Lehmann 上看到 “Ryckl Karl,人造石的雕刻家和制造者” 时,我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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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我去了非洲,去看最近被重新发现的北非古国努米底亚的缟玛瑙采石场。在我外出不在的这段时间中,眼看着市政府将把 40000 克朗投在 Herr Schneider 先生的立面设计上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客户宣布开展一场关于立面的正视图的竞赛。奥地利建筑师联合会发出一份请求让所有声誉良好的建筑师不要参加。我的客户没有理由去选择一位水平很差的建筑师来为他们的建筑设计立面,去勉强接受专家组的判断。基于此点,Der Morgen 的艺术评论员写道:“现在所有有识之士都站在路斯这一边”,他错了,不过 7 月 1 日到来之后,房屋控制部门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正如我之前所说过的,我的客户为竣工证书预先准备了保证金。在冬季,建筑被一层层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建造出来。然而在七月中旬我的客户去为他们的商业用地领取竣工证书时,却没有拿到,原因是立面没有建成。法律程序需要花费数个月的时间。为了项目能够继续推进,我的客户不得不再交一笔 40000 克朗的保证金,如果 Schneider 先生的立面方案或者是其他的立面方案没有在 8 月 15 日之前开始动工的话,他们将会失去这笔钱。
议员 Schneider 先生的立面方案是不可能的。用铅笔勾勒的随意的线条,他将建筑底层部分的仔细考量变成了荒谬的极端。我已经通过广阔的墙面上的强烈的强调手法来弱化主轴线,而现在这条轴线被轻易地显示在大众面前。因此我建议为窗台上的花盆箱镀上青铜,但不要在所有的窗户下安置花盆箱。这些窗户下的花盆箱有着奥地利特征,你可以经常在乡间和小镇看到它们。它们一般是镀铜的,与屋顶的材质,与徽章、照明设备、柱头和中央剖面的基础部分的材质相呼应。但是议员 Schneider 先生就两个提案作了汇报,最终选择了他喜欢的那种。而那一种是市议会批准的。
我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可以应对这些。但是我的胃并不能够。我并不是在用一种比喻的方式。七月末我的胃开始拒绝食物。我的胃似乎变得神经过敏。最终我开始胃出血,我流失了几升的血液。我以为我会死去,不过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位大人物的代表,听说了我的境遇。他在最后一刻召集议会成员开了一次会议,在 8 月 15 日的时候,然后让议员们同意将整个项目向后推迟至来年的 5 月 1 日。他拯救了我的生命。这位大人物的代表就是 Purzer 博士。
我的身体早已康复。我经常在想,议员 Schneider 先生是否真的有足够的资质对我的立面设计下判决。当然,他赢得了技术博物馆的立面设计竞赛,并且这个方案已经建成。而且众所周知的是我对于建筑 “一无所知”。我询问两位德国建筑师关于技术博物馆的立面(因为这就是我所面临的问题)的看法。我所询问的两位建筑师,一位是在柏林最卓越的建筑师 Ludwig Hoffmann 先生,他是城市建筑部门的主管;另一位是在德累斯顿最卓越的建筑师 Martin Dulfer 教授,他是 Wallot[6] 的接班人。
Ludwig Hoffmann 先生写道:
柏林,1911 年 12 月 4 日
我为这样一栋建筑竖立在美泉宫的对面而感到遗憾。
原因不仅仅是这栋建筑本身看上去不美,而且它损害了美泉宫的美丽。
Ludwig Hoffmann。
Martin Dulfer 教授写道:
德累斯顿,1911 年 11 月 27 日
这样一栋建筑竟然会被严肃认真地讨论,这证明我们对于艺术的观点太低级了。
Martin Dulfer。
Gabriel von Seidel 教授 [7] 的评论我并不能收到,由于他本人已经离去了。我会在稍后将它传递给新闻界。
我看过这些回复之后,我打起精神,并且病情快速好转。
关于建筑的争斗引起了一场巨大的争论。维也纳的一些人认为这很愚蠢并且没有价值。但是大多数人选择等待建筑建成之后再发表评论。几乎没有评论真正激怒了我。一些负面评论,例如一位女士在还没有任何一根支柱被安放到位的时候写道,“很明显建筑已经完全被搞砸了(因为两位著名的建筑领域的专家告诉我)” 并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每个人都可以鉴定这两位人士是不是建筑学领域的专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支柱会出现在悬挑部分。因为这个评判的发声者的描述(让其他人产生了误解),他们本可以花时间与这位女士进行会谈关于她这种诽谤的行为。这位女士在她之后的文章中尝试着弥补她的错误,她在其中写道我们不应当向专业领域外的人展示一栋未建成的建筑。
但是有一个具有冒犯性的评论我觉得我在这里必须把它放上来。这不是一位记者所写的,而是一个外行人所写:
…… 结构是建筑概念的关键要素,与皇家御居的逻辑严谨的结构相对比,支柱和横梁,由于会破坏立面比例的协调感而不会被粗暴地暴露在外显示出来。米歇尔广场的这栋已经被认定为当地声名狼藉的建筑,是使用虚假建构来将真实建构隐藏在装饰性表面下的例子。问题是让下层商铺和上层住宅部分的分割线从外部可见的非常自然的做法,却被做得像是一个票友的手法。所有的东西都暴露在外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当避免的。上层建筑的粗糙的未接合的材质似乎试图粉碎下部的大理石和古铜色辉煌,特别是因为镶嵌在地面层的色彩鲜艳的镶板,像任何有色的镶板一样,进一步降低了支撑结构的感觉……
面对媒体的责骂的语气,建筑师阿道夫 · 路斯,当他在攻击异教学说时试图用德尔图良的思想来为自己辩护,“一个人在面对反对观点时应当把这种观点当作笑话来看待,因为如果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些观点的话反倒会让这些观点看上去很重要。要对自己的观点感到骄傲,这些反对的观点也就只配用笑话来看待了”……
责骂的媒体运动这件事只存在于这些文字的作者的臆想里。本地和海外的 600 多家媒体报纸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有的甚至热情洋溢地歌颂起来。只有三家媒体有反对意见,新自由新闻报(Neue Freie Presse)、Extrablatt 报和 Kikeriki 报。而且就在这位先生庆祝我并试图向其他建筑师展示这栋建筑作为可以学习的范例这件事情之前的没有几个月内,他写下了这些文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通过新自由新闻报(Neue Freie Presse)来发表个人的抨击言论,我在这里并不想讨论。
建筑到底应该是什么风格的?是 1910 年的当代威尼斯风格吗?人们对此并不了解。他们在很久以前的几个世纪中寻找奇幻风格的案例。就好像他们在我的咖啡博物馆的项目中用美国建筑风格来比较。但是在这两个项目中,我从老的维也纳咖啡屋和立面的特征中去发现现代的东西,也就是真正的现代风。一百年前,裁缝和建筑师可以把控这些(风格)。今天只有裁缝可以。但是建筑发生了变化,就好似服饰的变化。不多不少,也就是说,很少。只要一个维也纳人好好地看看这栋建筑的话,他们将会发现,这栋建筑和圣米歇尔时期的建筑的风格没有多少区别。
建筑背面的墙的设计不是由我,而是由最后一位伟大的维也纳(华丽)风格建筑师 Hetzendorf von Hohenberg 先生设计的。我想要重新修正一些被 Hohenberg 先生忽视或遗弃的东西。现在的房屋和过去的房屋的功能发生了变化。这一点会体现在建筑中,就如同以往的实用功能会体现在以往的建筑中一样。现在主要强调的部分是地面层楼层。这是建筑需要做一个最有力的表现的位置。所有在地面层楼层以上的部分都只能位列其次。现如今,没有人会有时间去看屋顶的雕塑和塑像。汽车驾驶员也是如此。我知道四十年前,维也纳人还乐于欣赏那种纪念性很强的建筑。而环城大道就是依照着那个时候的偏好建造的。这本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愤怒的风暴。另一方面,如果环城大道需要在十年前建造,我们拥有的将不是环城大道这一片美丽的街区和建筑。环城大道向世人展示,维也纳是一座皇家城市,一座伟大的大都会。但是 Stubenring(维也纳环城大道中的一段)上的建筑只不过是将摩拉维亚的俄斯特拉发(Mährisch-Ostrau,捷克的第二大都市圈)的建筑加高成了六层建筑而已。
对我而言最有权威性的意见是在艺术与历史遗产中央委员会年度报告中的意见之一。
这栋建筑最喜闻乐见的称呼是 “一栋没有睫毛的房子”。但是不要记恨于这个嘲讽,你们亲爱的古老的维也纳建筑都没有睫毛。大众的观点说明所有你们这些古老的建筑,你们这些在 Franziskanerplatz 广场上的建筑,都是瑕疵的。但是也有些人与这种观点不同,他们认为 Franziskanerplatz 广场上的建筑是难得的精品。
有些人也许会以没有考虑 Palais Heberstein[8] 这一建筑来反对我。虽然我的建筑不需要去考虑与皇家宫殿有什么关联性,更何况这两栋建筑并不能被同时看到,但我还是要指出一点,对于费舍尔 · 冯 · 埃拉赫的建筑而言,我认为一个简单的结构比他所设计并建造出来的圆屋顶更适合。
我想对所有那些在困难时光还能支持我的人们表示感谢。尤其是对于奥地利下议院内阁成员 Herr Bielohlawek 先生,我欠他一份特别的感谢。这是一位以其慷慨大方的精神气质和时尚的外表而引人注目的先生,他在每一次机会中都用言语和文字表达出对于我这栋建筑的支持的态度,他代表了优秀的有着传统时尚观念的维也纳人的判断力。直到现在,这种判断力依然是最为重要的。最近有两位站在我的这栋建筑之外的男士,其中一人显然非常努力(想要拥有这种判断力)。
另外一人:但是这是一栋很美的建筑。
站在其对面的人(言辞激烈地):嗯,是吧,现在是这样。不过你本应该看看它之前的样子!你本应该看看让建筑师团队陷入其中的立面。市议会让他把这些全部去掉。现在当然它看上去挺好。
另外一人:所以这就是它应当有的样子。
“这就是它应当有的样子” 是维也纳人引以为傲的所有当今的建筑。歌剧院也是 “这就是它应当有的样子”。歌剧院的建筑师之一曾经被无休止的攻击击垮了身体,最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另外一人选择了自杀 [9]。我对于自身很严格,我不畏惧自身,我所顾忌的是从今往后一百年的建筑师。在今后的一百年的时光中,我在米歇尔广场所做的建筑是否会受到其中哪一位的强烈批判而被判处死刑呢?
注释:
[1] 圣米歇尔教堂(Michaelerkirche)在米歇尔广场的对面。
[2] 最初为了列支敦士登的一个家庭设计的夏日住宅,由 Martinelli 在 1700 年设计,在埃尔斯贡德市中心外的第九区。
[3] 大概指的是 Joseph August Lux(1871-1947),一位描写各种文化主题尤其是艺术的记者,也是用颇为夸张的手法描写著名作家和音乐家生活的写手。
[4] 维也纳主要的艺术学院,《分离派(sezession)》的一些成员在 1897 年从这里剥离出来。
[5]Adolf Lehmann,1828-1904,出版了维也纳第一本通用目录的记者,这本目录通常以作者本人的名字而为人所知。
[6]Paul Wallot,1841-1912,他最有名的建筑师柏林的德国国会大厦。
[7]1848-1913,在慕尼黑和巴伐利亚地区活跃的建筑师,在这些地方他设计了许多重要的建筑巴伐利亚国家博物馆。
[8] 在米歇尔广场上,位于绅士街(Herrengasse)与 Schauflergasse 之间,是一栋位于路斯的建筑和霍夫堡宫之间的建筑。于十九世纪 90 年代中期进行了重建,在这栋建筑中有著名的老咖啡馆 Griensteidl。作家们的集会,例如青年维也纳(Jung-Wien),常常选在这家咖啡馆进行。
[9]Siccardsburg 患上精神疾病而 van der Null 自杀了。
作者简介:
许立瑶,东南大学建筑学院研究生,建筑设计及其理论方向。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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