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塞默灵的昆纳住宅

原文刊载于《建筑学报》2019年8期，总第611期。已获授权转载发布全文。续接上篇，欢迎继续阅读~

一座非典型的路斯住宅

——解读塞默灵的昆纳住宅

An Unusual Loosian House：

An Interpretation to the Khuner Country House in Semmering

姚冬晖文

浙江工业大学建筑工程学院

原文刊载于《建筑学报》2019 年 8 期，总第 6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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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获授权转载发布全文。

摘要：

路斯 1930 年设计的昆纳住宅，因其无名农舍般的传统外表，相比他的其他作品而言，是一座完全非典型的路斯住宅。正因为如此，在以往国内外研究中，昆纳住宅及其代表的路斯的乡村住宅典型几乎被遗忘。然而事实上，路斯的乡村住宅典型构成了他现代建筑实践的重要一面，其背后的文化含义更是一窥路斯建筑思想中现代性内涵的关键之匙。本文通过对昆纳住宅及路斯相关论著的解读，力图展现路斯对乡土以及现代建筑的深刻认知与思考，并对现代建筑形式化、风格化的通常认知，以及当下中国乡村建设的常见立场形成批判价值。

关键词：

昆纳住宅；乡土；现代性；实物与典型；阿道夫 · 路斯

ABSTRACT

The Khuner country house was designed by Adolf Loos in 1930. This house was totally unusual compared to the other works of Loos because of its anonymous farmhouse-like appearance. Therefore, The Khuner country house and its corresponding country house typeform are almost forgotten by the study of Loos. However, the country house typeform constitute an important side of his modern architectural practice. Furthermore, the cultural meaning behind it is a key comprehension to the modernity in his ideas and practice.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reveal Loos’s cognitive perspective of vernacular or modern architecture, and show the critical value for the usual style cognition of modern architecture and the common perspective of the contemporary rural architectural practice in China.

KEY WORDS

the Khuner country house；vernacular；modernity；Object-Type；Adolf Loos

前文见上篇：

一座非典型的路斯住宅——解读塞默灵的昆纳住宅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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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6. 施瓦茨瓦德学校门警小屋农舍般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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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7. 萨皮亚住宅 “U” 字形围绕起居厅的空间主题。

***四、“山区建筑的原则”****

坚持客观实用的现代生活方式，不执着地方居住传统；坚持无名的乡土形式，“隐匿”于乡村环境之中；支持乡土传统现代化的自发演进，包容技术进步；昆纳住宅的这些原则呈现出路斯乡村住宅典型的基本内涵。早于昆纳住宅，路斯在乡村的另三个未建成实例：1913 年施瓦茨瓦德学校门警小屋（The Schwarzwald schule Contractor’s Hut)（图 16）、1918 年萨皮亚住宅（The Sapieha Country House）（图 17）和 1922 年加斯坦住宅（The Gastein Country House)中同样实践了这些原则，甚至同样力图重复 “U” 字形空间主题。事实上，在 1913 年的《山区建筑的原则（Rules for Building in the Mountains）》一文中，路斯就已对在乡村中如何建造深思熟虑：

不要以如画的方式建造，把如画效果留给墙面、山体和太阳。一个穿着如画的人并不好看而是小丑，建筑也如此。乡下人从不穿着如画，然而他却是画境的一部分……

以你合适的方式建造，不必苛求超出你身份学识的建造选择，当然也不需要迁就比你的身份学识落后的方式……

记录乡下人的建造方式，他们从我们祖先汲取智慧，显现出乡土的本质。但是必须寻求形式的原因，因为改进是必须时刻存在的，正如连枷必然被打谷机取代一样……

除考虑雨水和降雪外，不必考虑屋顶。正是乡下人关于雨水和降雪的经验告诉他们屋面坡度的缘由…… 相应地，我们也应该根据现有的技术条件决定屋顶的坡度……

必须真实，自然永远站在真实一边。真实赞美架起铁轨的铁桥，拒绝布满装饰的哥特拱门……[9]122

因此，自 1913 年起，路斯就一直践行以上原则，实践他的乡村住宅典型。而无论是《山区建筑的原则》还是二十年间乡村住宅典型的实践，也都是对 1910 年《建筑学》中提出问题的回答，通过上述对昆纳住宅的解读，答案已呼之欲出：

与建筑师不同，农夫不会，他们以另一方式创造…… 农夫想给自己、家人和牲口建一座房子。他成功了，就像他的邻居和祖先一样成功，就像动物受本能驱使一样成功。这个房子优美吗？当然，就像一朵玫瑰或一丛野花，一匹马或一头牛一样优美……[1]73

如同路斯反复强调的，农夫的建造真实，受本能驱使，他的乡土方式与时尚和艺术无关，代代相传，自然延续，近乎永恒。农夫秉承客观实用的原则，如路斯所言，“他在制作屋顶，这是个美丽还是丑陋的屋顶，他并不关心，这只是个屋顶，这就是建造的全部含义。”[8]113 农夫没有个人艺术表现的欲望，不祈求外界的赞美，也没有区别于其他人的身份强调，和邻居、祖先一样，他只关心建造目标。而对于需要达到的目标，农夫的方式尽善尽美，因为传统已在漫长演进中因成功而稳固，因失败而修正，称之为 “来自上帝的作坊” 也不为过。农夫建造的和谐是由乡土匿名性（anonymous）带来的文化植根，是一种非艺术性的“缄默（Silence）”4)[10]14-15、一种 “客观性（Sachlichkeit）”5)[11]275 的内涵。

路斯曾强调，“文化是人们内心与外在世界的和谐，只有这种和谐才能保证思考和行动的明智。”[1]74 在他眼中，农夫是 “有着确实直觉、拥有文化” 的人，是建筑师学习的典范。而昆纳住宅正是路斯师法农夫 “思考和行动的明智” 的结果。

从上述文化视角而言，路斯的城市住宅也变得容易理解。与乡村住宅典型一样，路斯城市住宅的室内及 “体积规划” 首先是客观实用的现代生活方式的反映。而如果说昆纳住宅无名的乡土形式是一种 “拥有文化的农夫” 般，在文化延续的乡村中的 “隐匿” 与“缄默”；那么路斯城市住宅面向街道空洞的古典构图与标志性的白墙，则是 “无所依托的城市居民” 面对文化断裂城市的 “隐匿” 与“缄默”6)[1]81；它们都保持着一种非个性化、非艺术性的匿名性。正如同路斯最喜爱运用的关于建筑与服饰的比拟，乡村中的民间服饰与城市中的男式正装尽管呈现出的形式、风格完全不同，但在它们的文化背景中却都是无名、隐匿和缄默的，也都是一种掩护室内温暖舒适空间的 “面具”。因此，路斯建筑中乡村与城市、室内与室外这两对关系表象上的分裂，事实上正是一种基于乡土内涵的文化一致性表达。

五、“实物与典型（Object-Type）” 的类比

从对 “拥有文化的农夫” 的赞赏，路斯得到现代建筑应该如何文化植根与延续的结论：

如果建筑师能够不再远离诚实，在每一天基于全部国家每个历史时期所有事物的基础上创新，这就是文化的表现，这也正是与农夫建造他的房子同样的方式建造。[1]75

正是在这种基于客观实用、技术进步，基于非个性化、非艺术性基础上的文化一致性类比，令路斯如赞美农夫一般赞美工程师：

和农夫一样，在岸边修建铁路的工程师和用轮船在湖上留下深深航迹的工程师同样不会破坏乡村的和谐。[1]73

对于工程师的赞赏来自路斯对英国人技术革新的了解，来自他在美国工业社会中看到的工程师的实用精神。路斯通过农夫和工程师的类比，同时批判了当时 “分离派（Secession）” 以及新艺术运动个人化的艺术审美，批判了艺术与手工艺运动对传统手工艺的怀旧和对机器的抗拒，也批判了 19、20 世纪之交德语文化中称为“家园风格（Heimatstil）” 的地域主义和民族主义。上述几种倾向或表达对艺术化的乡土浪漫形式的追求，或以乡土表述对机器和新技术的抗拒，或以乡土抵抗普遍性的建筑文明，然而路斯思想的现代性在于他同样从乡土的讨论、乡土的实践中生发出一种包容现代文明、具有普遍性的全新建筑设想，正如同他对工程师、机器和现代产品的赞美：

今天是否还有人像希腊人那样工作…… 作为一个职业，所有工程师都这么做。工程师就是我们的希腊人。通过他们，我们获得自己的文化；通过他们，这种文化遍布全球。他们是 19 世纪完美的人…… 希腊水罐是美丽的，像机器一样美丽，像自行车一样美丽。[12]41-42

农夫与工程师、希腊水罐和自行车，路斯敏锐地类比了乡土器物和工业产品这两个以往认知中不同范畴的事物，从而发现其文化一致性。它们同样是无名的制造，没有个人化艺术的卖弄；同样拥有客观实用的精神，是满足需求的实用品；同样扎根现实条件，支持自发技术进步，也并不属于任何地域或民族。因此路斯认为，新时代的精神已同时存在于乡土器物与工业产品的文化内涵之中。正因为如此，无论昆纳住宅农夫般建造的乡土表象，还是莫勒住宅或穆勒住宅工程师般建造的现代表象，它们具有同样的文化内涵和同等的现代性。

路斯赋予工业产品与乡土器物一样的完美，赋予工程师与农夫一样的高贵，这是一种对现代建筑观念影响深远的 “实物与典型（Object-Type）” 的文化一致性类比，在建筑史中，路斯是第一个作出这种文化类比的现代建筑先驱。而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1883-1969）在 1914 年德意志制造联盟展览馆中类比的古典雕像与涡轮机 7)，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在《走向新建筑》中类比的希腊神庙与汽车，都是这种文化一致性类比的体现，也或多或少受到了路斯的启示 8)[13]112。

正是这种 “实物与典型” 的文化类比，在现代建筑史中充分论证：在客观实用的基础上，乡土传统将给予现代建筑最好的文化示范，同时现代建筑也将能通过乡土经验书写。这种深邃和思辨最终构成了路斯现代建筑思想的乡土概念模型，并逐渐勾勒出现代建筑明确的内涵与方向。

***六、结语****

如今的昆纳住宅早已是塞默灵旅游区中的一座餐厅（图 18、19），即便功能改变、时间流逝，它仍如无名农舍般，无法识别出这出自曾经最激进的现代建筑师之手，甚至不能读出它的建造年代。它终如路斯所愿，植根乡村环境，仿佛出自 “上帝的作坊”，具有了非时间性的永恒质量和普遍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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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8. 如今昆纳住宅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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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9. 如今昆纳住宅的餐厅功能。

作为一座完全非典型的路斯住宅，昆纳住宅却最典型地体现路斯的建筑思想。它小心翼翼地践行了如何以 “农夫般同样的方式建造”，这座现代建筑史中被忽略的建筑以及由此展开的农夫与工程师的文化一致性类比，正是一窥路斯建筑思想中现代性内涵的关键之匙。路斯心中的建筑现代性内涵，是一种农夫与工程师、乡土器物与工业产品的共有品质，是一种匿名性、客观性和自发性的普遍质量，一种生生不息的文化植根与传统延续。或者以建筑史学家希尔德 · 海嫩（Hilde Heynen，1959-）的评价：在路斯看来，现代性是传统实在性（Actuality of Tradition）的同义词，如果真的存在现代风格这回事情的话，那么它或许如同乡土传统一般，将是无意识的创造 [14]114。也正是由于对这种文化植根和传统延续的强调，令路斯区别于远离传统、追求 “时代精神（Zeitgeist）” 的现代建筑常规路线，成为那个反对 “时代精神” 的现代建筑师 [15]112；同时也正是因为路斯对于乡土乃至古典传统的文化批判视野，更令他一定程度上成为一名 “批判的传统主义者（Critical Conventionalism）”[16]77。

对昆纳住宅及其文化内涵的解读，令我们得以重新看待当下中国乡村建设热潮中一些常见立场，诸如从艺术角度对乡土浪漫形式的追求，拒绝现代文明的乡土怀旧，以及固执于民族、地域身份，排斥外来普遍文明的倾向，今天那些表现建筑师个人艺术志趣的乡村实践，是否一定程度上也有成为那个 “平静中不和谐音符” 的危险？而对昆纳住宅及其文化内涵的解读同样也令我们重新反思对乡土或是对现代建筑形式化、风格化的认知视角。对此，尽管有着乡土表象，昆纳住宅同样是一座完全的现代建筑；而路斯城市住宅中标志性的去除装饰的建筑形式，也再不能简单等同于国际风格，而是一种现代文化立场。事实上，路斯去世前对现代建筑形式化、风格化理解的批判同样印证此点 9)[17]197。

如昆纳住宅及其背后的文化讨论所呈现的，路斯的现代建筑思想是一种以客观实用的乡土内涵书写的现代性批判。通过此种对乡土及现代性内涵的深刻诠释，路斯的思想与实践历久弥新，不但值得不断重读与深思，也将对当下及未来的建筑现象一直保持着深刻的批判价值。

（全文完）

注释：

1）阿兰 · 柯洪（Alan Colquhoun）在研究中提到，路斯住宅的室内空间总有一种戏剧性的品质，餐厅、起居等功能之间的联系如同舞台的观看一般。他还引用了科罗米纳（Beatriz Colomina）的观点：“在路斯住宅的室内，人们总是有要登场演戏的感觉。”

2）路德维希 · 缪茨（Ludwig Munz）认为路斯之所以会把理查德森的室内作为其设计的范本，在于与当时欧洲中产阶级的住宅相比，理查德森设计的室内具有典型的简洁性。而同时路斯将理查德森的室内进行了改进，他的目标首先是室内的特殊效果，一种开敞与私密的混和。路斯的这种空间观使他希望建造一个私人场所，在这个场所中每个人都可以表现自己的生活方式。这种开敞与私密的混和同样发生在昆纳住宅之中。

3）路斯曾在介绍昆纳住宅时以火柴盒做比喻：“你们看，这就是现代建筑！未来的房子不需要钢筋混凝土…… 未来的房子将是用木材制造的！就像简朴的日本民居，它有着滑动的墙体！现代建筑就是日本（建造）文化加上欧洲传统。”

4）在 20 世纪初称为 “克劳斯圈（Krausian circle）” 的维也纳文化批判圈中，路斯与哲学家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多有交往。在路斯的学生，也是维特根斯坦的好友英格尔曼（Paul Engelmann）看来，维特根斯坦哲学的要义在于 “缄默（Silence）”，维特根斯坦谈到，“我们可以把握确定语境中的对象，但对于确定语境外的对象，我们必须保持缄默。” 受维特根斯坦影响，路斯认为乡村中的民居有一种非艺术性、非个性化的缄默，是针对维也纳城市中如 “分离派(Secession）” 般个人化艺术表现的思想武器。

5）在 19、20 世纪之交的德语文化中，“客观性（Sachlichkeit）”是常被讨论的一个概念。这个词语表达对建筑意图的关照，而非仅仅对功能用途的满足。词根 “Sache” 有事实、现实的含义，因此，“Sachlichkeit”的概念在于面对客观现实时，对问题的简单、实用、直接的解决方案，或者说 “实事求是”。同时，对“Sachlichkeit” 的讨论也与英国乡村住宅代表的乡土文化及现代生活方式建立着关联，比如穆特修斯谈到的：“英国住宅真正的、决定性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绝对客观性（völlige Sachlichkeit）…… 这是一种如此自然的状态，然而在我们的现代文明中却成了凤毛麟角。”而 “Sachlichkeit” 在国内相关论著中在 “客观性” 之外也常被翻译为“及物性”、“现实性”。

6）路斯认为，奥地利的城市居民早已脱离了遥远祖先的农村生活，当然也非古典贵族文化的继承者，不可能自觉地培育或感受古典文化的深层意义。因此，无论是 “环形大道” 上的复古建筑，还是 “环形大道” 外侧的 “家园风格”，都并非城市中的文化植根。当面对维也纳这样文化割裂的城市生活，“缄默” 是路斯选择的唯一建筑表情。而现代建筑的任务正是“回到这条链子断裂的地方（go back to the point where the chain had broken）”，重建断裂的文化，令建筑文化在现实中重新植根和自然延续。

7）在 1914 年设计的德意志制造联盟展览馆中，格罗皮乌斯以这样的方式赞颂了 “机器风格”：在展览馆两个相对的水池中，分别摆放了两件可被类比的 “圣物”，一边是 “古典圣物”：斜躺着的古典雕像，而另一边是新时代的 “圣物”：一个汽轮机。

8）路斯的建筑思想，尤其是 “实物与典型” 的思想方法对现代建筑的后来者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一点明显地体现在柯布西耶身上，柯布曾经激动地如此诉说在路斯著作中获取的启示：“这个路斯仿佛是建筑的代言人。他的语言不加任何修饰，听起来粗暴而尖锐。但当建筑师像巨轮的建造者那样，赋予他们的作品以诚实的表达，那么他们的矫情和伪饰将像干瘪的鱼鳞一样剥落…… 从今往后，路斯将成为我的盾牌，我将做一名传播新福音的传教士。”

9）路斯 1931 年谈到：“我的学说被魏玛包豪斯误解，把它称为‘新客观性（Neue Sachlichkeit）’。如今，连霍夫曼（Josef Hoffmann）都接受 “新客观性”，他只不过把不必要的装饰的罪恶换成混凝土、玻璃、钢这些材料组成的构成狂欢。包豪斯的构成浪漫主义（constructivist romanticism）并不比装饰浪漫主义来的更好…… 一个有教养的欧洲人应根据现代文化工作而非依靠口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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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6、17：参考文献 [5]

图 18：https://www.lifestyle.luxusni-bydleni-praha.com/sites/default/files/looshaus1.png

图 19 上：http://www.galinsky.com/buildings/alpenhof/index.html

图 19 下：https://artaurea.de/2014/looshaus-adolf-loos/

往期阅读：

斯坦福 · 安德森论 “乡土、记忆和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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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 姚冬晖

排版 | 赵菡

校对 | 王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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